就在宋穆离开之后,那周大人便和潘顺上了同一辆马车回城,而那潘顺一向阴沉干瘦的面庞此刻却是爬满了笑容,颇有几分谄媚的对着周志云说道。
“主簿大人,那宋穆虽然最近颇是出了一番风头,但是此子如今家道中落,宋家文脉在他身上能不能走下去,或许还需一观。”
“这我自然知道,就算他一鸣惊人,莫说能如那南朝江淹,或许只是昙花一现,不等秀才达境便江郎才尽。若是他这次真中了秀才,我便也高看他一眼。”
周主簿此刻声色内荏,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,所起话来也端着架子。
似乎见到潘顺还有些意犹未尽,当下周主簿开口继续说道。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宋家古书必然是有几分厉害的,但是你也说了,四处搜罗不到,此子藏匿的如此之好,想必还是要花些功夫的。”
“尤其是那日胡乱出手,还着了奸人的道,稍安勿躁。”
“属下明白,那乔家四霸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,谁知道竟然会那般就入魔了。”
那一向以酷吏著称的潘顺,此刻如摇尾乞怜的狗一般讨好着周主簿,当下目光之中也带着几分自责和不安。
“你明白就好,如今城内必然是有魔教余孽作乱,他们若是兴风作浪,你我乌纱帽都会不保,当务之急,是找出这些家伙,阻止他们在城内作乱,如此才能让我顺利的当上石阳县县令。”
周主簿此刻也是神情严肃的说道,目光之中也带着几分忧虑,看着车窗外那一辆辆车上的酒桶有些出神。
“这次家母寿宴,绝对不能出乱子,城内这几日,你给我好好查一查!”
那周主簿突然眼神一狠,对着潘顺如此说道,潘顺也连忙低头闭嘴,神色慌张。
“至于那宋穆,从长计议!”
潘顺顿时点头如捣蒜,也不敢触怒面前的周主簿,潘顺心里明白,前些日子金昌武被暂停职务,几乎就是面前这主簿一手操作的。
他早就觊觎县令之位久矣,虽然是同进士出身,但是谋不到一个县令之位,四处当了十数年的主簿。
如今他家有人在江南西道做官,自己又颇有几番政绩,也算是水到渠成,顺手提携了一把。
若是他上去了,那自己自然也能够跟着水涨船高,或许到时候,天地又有一番不同。
潘顺在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,周主簿也同样在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,车队驶入城内,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些走神。
……
而此刻的宋穆在码头上绕了个大圈,又重新回到了之前与李墨儿离开的那堆货物前。
四处张望一番,宋穆没能见到李墨儿的身影,看了看已经晚了的天色,宋穆等了片刻,城门即将关闭,宋穆干脆迈步回城。
而刚刚进入城门,宋穆就感觉自己一侧的书袋一沉,宋穆低头,便见到一个人正拽着自己的书袋。
正是久寻不见的李墨儿。
“你去哪了?”宋穆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。
李墨儿目光直视着前方,小脸一脸严肃:“船上。”
“那查到东西了吗?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吗?”
李墨儿摇了摇头,小声的说道:“没有,船上什么都没有找到,但是我闻到了魔因的味道。”
宋穆脚步不由地一顿,更是撇头问道:“魔因,真的假的?”
“真的,虽然那味道被那些肮脏的野兽气味遮盖了,但是它依然不同。”
“那会藏在哪里?”
“不知道,但很可能不在船上了。”李墨儿的神色有些颓然,看来这场行动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效果。
宋穆却是心中一动,想到了自己刚刚在码头上见到的那些酒桶。
当下宋穆便也对着李墨儿说了一句。
“你说会不会藏在货物里面,今天我见那船上也就下来两批东西。”
“那些肮脏的野兽?”李墨儿开口问道,宋穆则是摇了摇头,转而说道。
“那些从船上卸下来的酒桶,我见到里面是葡萄酒。”
“葡萄酒?”李墨儿顿时来了几分兴趣,而宋穆也点头继续说道。
“只不过那东西是主簿大人的,看来是要拿来宴请宾客。”
宋穆如此说着,两人却是同时在一个胡同口顿住,然后相互扭头看向对方,猛然重复了一句。
“宴宾客!”
李墨儿当下点头思索了片刻,沉思着。
但是说完这句话的宋穆当下又有几分不敢相信,如果那些酒真的有问题,如果其中真的掺杂了魔因,到时候寿宴的时候,那可真的会掀起惊涛骇浪,可这件事情主簿知道吗?
若是他知道,那其中的意味可就不得了了。
但若是他不知道,那又当如何做呢?
无论如何,这件事情很是重大,宋穆当下也是心情沉重了两分,正要和李墨儿说一下,环顾四周,却发现李墨儿不见了踪迹。
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,城内马上要开始宵禁,街道上基本没了什么行人。
宋穆抿了抿嘴,心想着丫头估计是去验证这件事情了。
若是真的查出那魔因在酒桶之中,想必李墨儿不会袖手旁观的。
摩挲了一下下巴,宋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,自己现在是吃着咸菜操心着大人的事情,总归是有几分无力的感觉。
转身,宋穆往着家的方向而去。
是夜,宋穆写完一片策论准备休息片刻的时候,往房梁上看去,李墨儿竟然已经回来了,但是此刻的她却是灰头土脸,甚至不能用狼狈来行动。
宋穆抬头轻轻问了一句。
“你怎么了?”
李墨儿却是没有回话,只是轻轻摆了摆手,下一刻宋穆便听到均匀平静的呼吸声。
李墨儿已然入睡,看来今天的事情,让她很疲惫。
宋穆很想知道其中的事情,但是想了片刻,还是没有说话。
转而披上衣服,揉了揉脸,重新拿起笔,写下一篇的题目。
第二日,宋穆晚间回家的时候,一封烫金的请帖便送来了,正是主簿周大人的请柬。
因为其母亲七十大寿,所以特意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,宴席摆在县城最大的翡翠楼。
宋穆拿着那烫金的帖子有些咋舌。
这两天宋穆对这周大人也是有了些了解,他祖籍在苏州,家中也小有产业,如今家中有一个表舅在江南西道做官,所以也算是有所荫蔽。
这几日吉州府下来调查的官员,也被他邀请参加宴席。
城内几乎商贾豪绅都会前去捧场,也算是风雨飘摇前的一次站队。
因为那吉州府的官员下来几日,虽然还没有任何正式通告,但是已经传出小道消息,金昌武可能要被削职,只是还在等江南西道的消息。
而常人拍脑袋也想得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周主簿这么做事是为了什么,显然金昌武下去之后,他可能就要做这石阳县的县令了。
周主簿倒是打的好算盘,既在这时候接了金昌武的担子,不仅到时候独享已经做了一大半的城墙功绩,不久自己这批才子又赴府城考试,若是得了文位,有了不错的成绩,他便立刻也有了一份文人根基。
这等釜底抽薪的手段,此刻才意识到的宋穆也是啧啧称奇。
当下将帖子扔在桌上,宋穆抬头看向房梁上的李墨儿,开口问道。
“去吗?”
“为什么不去?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