差距……
慕锦成看见了与她之间的差距,又或者说,与花绝之间的差距。
他不是什么权臣,也不是什么富商,没有地位,没有实力,甚至在花绝硬闯茅草屋之时,他连拦下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。
这样的自己,怎么配得上她的美好。
慕锦成眼底闪过一丝落寞,他不自觉地拢了拢有些破旧打补丁的长袖。
姜好没有察觉出慕锦成隐藏的黯淡,若是让她知道,自己在别人的评价中独属‘美好’,那她一定会笑着告诉他。
她的美好,早已腐烂了。
迎着晨光往回走,姜好上了马车,站在车板上转头又看一眼梓桑山峰,高耸的山屹立远方,或许在某个地方,两个一大一小也在张望着往下瞧。
青荷知道了争取,依她的悟性,定能学有所成
齐羽乃皇子,被晁老教诲,未尝不能去夺一夺那个位子,
所以现在,
她就去尽情地享受复仇吧。
姜好掀了鲛珠帘子进去,便见红衣墨发的美人正沉着脸闭目养神。
她一挑眉,嗯,差点忘了,这还有一尊大魔头需要‘处理’呢。
“说完了?”
花绝撑着头,斜靠软椅上,乌墨的发不受拘束顺着脸庞滑落,他的左腕处缠有浅紫发带,袖口微敞,异常明显。
他睁开眼,纯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:“你跟他的关系那般好,怎么不多聊聊。”
真是……阴阳怪气的。
姜好无奈地瞟了他一眼:“别人又不是同你一样,只会想那方面。”
花绝不语,只是直直地看着她。
姜好也不再说些什么,她脱下大氅,折叠起来放在来回打滚的小黑猫旁边,又伸手揉了揉小黑猫脑袋,之后,她自顾自地坐下倒一杯茶。
她刚吹拂茶面升腾的白气,双肩又被搭上狐裘大衣。
“才发汗便折腾,你还想病多久。”
冰凉的语气带有责备,姜好感受压在肩头上的力道微微加重,她伸手拍了拍那冷白的指尖:“好了,我有分寸。”
然而回答她的,是一道沉闷的轻哼声。
花绝站在她身后,从上至下,能够轻松看见那无奈的神情,还有因放松而软化的娇柔脸庞。
他心里一直烦闷的郁结,此刻竟消散了许多。
花绝感受左手指尖传来的温柔触感,右手也开始有些不安分,慢慢移动,抚上她的细腻脖颈,同时还不忘问道:“你接下来,有什么打算?”
花绝抚摸细颈的手法很有技巧,指腹轻压揉转,像是在按摩一样。
姜好没有过多在意,她听花绝的问题淡淡一笑:“还能打算什么,自然是做该做的,谋该谋的。”
杀,该杀的。
她一顿,微微侧头,意味不明道:“那你呢,可有什么打算?”
花绝怎会听不出此话里的深意,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过如绸缎般柔滑的发丝,说道:“本侯,只会护短,倘若是我名正言顺之人,那岂有被欺负的道理。”
他的手指伸入发间,点了点眼前的小后脑勺。
马车离开小路行驶在阳光大道上,却没有往京师里走,反倒绕过都城,来到静佛寺之前。
马车停在一处偏僻,姜好围着大氅,抬手往下压了压绒帽,环抱小黑猫,跟着花绝安排好的小厮走向‘姜家小姐’所居住的禅房。
花绝这个大魔头!
选什么理由遮掩不好,偏偏是上香求姻缘!
她求个鬼的姻缘。
姜好穿过竹林,拉开禅房大门,便见一身劲装的暗十五还有同她长有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子,正端坐席位上。
瞧见了她,她们二人迅速起身。
小黑猫听见动静,懒洋洋地抬起眼皮,结果一瞧,发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主人。它跳下姜好的怀抱,走到另一个‘姜好’脚边,仰头嗅了嗅,又转身蹦了回去。
不对不对,不是这个。
这时,姜好摘下绒帽,也细细打量着冲她行礼的另一个‘姜好’。
不得不说,容貌,身形,装扮,举止,还有声音,都简直是跟她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分毫不差。
难不成,这就是易容之术……
姜好眼底闪过一丝趣味,问道:“你,是怎么扮成我的?”
那人不说话,伸手在脸颊边摸索,随后一扯,一张浅薄的人皮便被撕了下来。
此时再一看那人,她的面容五官都很平淡普通,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色。
而且在她的眼眶,嘴角,鼻尖,一些特殊而又细小的位置,通过窗外照射进来的光,姜好能细微看见一些密密麻麻穿织起来的银线。
也就说,为了保证完美易容,她的一些面部皮肉被银线进行了缝合。
暗十五瞧见姜好的目光直直在身旁易容者的脸上打量,她不动声色移动脚步,拦住视线,同时,又默默做个手势。
易容女子低头退下,暗十五上前几步拽回姜好的思绪:“小姐,侯爷吩咐,从今往后,您的一切饮食起居都由奴婢来照顾。”
姜好淡淡‘嗯’一声,她走到西南角用来吹风赏景的露台,半支撑着身子跪坐在软垫上,瞧见紫竹木桌上,小火炉里还煮着香茶。
她挽起袖子,掀开盖子瞧了瞧,这茶,还差些火候。
于是,她拿起火箸,往里加了些碳。
暗十五也跟随跪坐下去,同时,她从方柜子里拿出一个紫檀木长盒,伸手推到姜好面前。
姜好诧异,放下火箸,掀开雕琢纹路的木盖,一瞧,里面放着的,正是花绝送与她的手臂弓弩。
她取出来放在眼前,忽然莞尔一笑。
他想的,向来周密。
姜好也不客气,她撩开左臂长摆,让暗十五帮忙系上,然后说道:“小十五,说说看,这些天都有什么趣事。”
暗十五道了声‘是’,接着便将这几天听到的风声讲给姜好。
因是外藩进贡,又想要两国联姻,所以这一段时间,无论是二皇子齐修,还是三皇子齐昭,于情于理都基本陪同在那位西域公主塔尔娜身上,而王子塔尔图多半进宫与明帝把酒言欢。
不过这宴席上到底是‘言欢’,还是‘言利’,那便不得而知了。
还有将军府,这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动向,就是‘姜好’在静佛寺祈福求姻缘,也极少派人来询问归府时间,唯一一次拜访,还是姜有财送钱给她。
姜好左手托腮,默默听着,她总感觉,不是将军府没有什么动向,而是外祖,看出了什么。